2018年05月22日 作者:管理員 來源:原創 查看次數:
4964
滇藏茶馬古道,起于云南,止于西藏,后來又延伸到印度的葛倫堡,而麗江是這條古道上的重要樞紐或必經之地。從云南各地到麗江的運輸線主要有鶴慶道、劍川道和永勝道,而從麗江到西藏的線路也有多條,如“江內線”(即德欽道)、“江外線”(即中甸道)和“維西線”。但一般認為“維西線”在德欽與“江內線”會合,“所以它實際上是江內線的一個分支”。而據筆者所知,這種說法是不準確的,因為還有一條維西經察隅到達拉薩的線路,姑稱之為“察隅線”。
麗江籍印度歸僑木度老先生,現居昆明,當年曾跟隨馬幫從察隅線走拉薩,最后到達印度,近日老先生向筆者講述了這一段經歷。
那是上世紀40年代初,當時他的舅舅李耀奎在昆明開了一個罐頭廠,并有一個叫“文協商行”的商號,作為小伙計,他在舅舅的商號里幫忙。時值滇緬公路被日軍占領,古老的滇藏茶馬古道成為唯一的對外通道,云南和麗江的大批商人都在這條道上發了財。1943年6——7月間,李耀奎采買了200馱茶葉,雇用維西葉枝土司王嘉祿手下的馬幫,準備從麗江販運到拉薩,剛滿21歲的木度,跟隨舅舅走上了茶馬古道。
維西縣從元明時期就屬于麗江管轄,而葉枝土司在民國時管轄的地域遠達獨龍江畔,又直接參與茶馬古道的運輸,雖不是“縣級”土司,但勢力非同一般。他承攬的這筆生意,實際由三個馬幫共同完成。
200匹騾馬,200馱茶葉,在馬鍋頭的率領下從麗江城浩浩蕩蕩地出發,頭騾二騾披紅掛彩,威風凜凜,趕馬人敲著大鑼,為馬幫發送信號。馬幫到石鼓,遇上大雨,沿金沙江而上,至巨甸岔向維西,再沿瀾滄江北上至葉枝。從這里去德欽進西藏,是多數馬幫的線路,但葉枝馬幫沒有走這條線,而是從葉枝過瀾滄江溜索往西藏的察隅。記得當時的溜索還是用藤篾扭擰而成,又粗又長,人和貨物及騾馬都必須從溜索上過,非常危險。其中最難的是騾馬過溜,從捆綁到上溜,很費周折,往往溜到對面,騾馬已嚇得站立不穩,他們整整花費了一天工夫。
過了瀾滄江,便翻越梅里雪山,再跨過怒江(有一座木頭堆疊的橋梁可以通行),然后翻越伯舒拉嶺,涉過獨龍江,到達察隅,這是西藏東南最偏遠的一個縣城,緊鄰云南,距緬甸和印度也不遠。
這一段路途幾乎在原始森林里穿行,路上少有人煙,大部分時間都在野外露營,沒有新鮮蔬菜,沒有可口食物,每天吃些酥油糌粑,不管天晴下雨,一直往前。到察隅后休息了半天,用茶葉去拜會當地官員,一是表示友好,二是打聲招呼,獲得準行的許可。
察隅是一個溫暖濕潤的河谷,素稱“西藏江南”,從那里到拉薩需要翻越好幾座雪山,只記得那些雪山的山脊尖峭如斧刃,翻過一座又接著一座,似乎永遠走不完。所幸未遇下雪,不然,很難走過這片雪山,但在穿越原始森林的時候,幾次遭遇野獸襲擊,并損失了一匹騾子。在危險地段上宿營,只得把騾馬置于中間,二層用貨物圍隔,人守衛在第三層,燃起篝火,一遇危險情況便朝天放槍,以驅趕野獸。
經過波密(扎木)、林芝,繞過了雅魯藏布江的大轉彎,抵達工布江達,這里已接近拉薩,很遠就可以望見布達拉宮。渡過拉薩河,他們終于到達圣城。三個月時間,跋山涉水,日曬雨淋,風餐露宿,旅途的艱辛很難用語言來形容,好在青春年少,血氣方剛,順利地過來了。
到拉薩,有不少麗江人,賴家的、牛家的、楊家的、趙家的,還有云南的幾家大商號,如“鴻盛祥”、“永昌祥”、“茂恒”等。李耀奎的茶葉很多,一時賣不掉,木度便留下來打理業務,馬幫則聯系上其他貨物返回麗江。
在拉薩半月之后,木度邀約著趙琴修,跟著王正廷(王繼蓮侄子,會說藏語),還有幾個老鄉,與一群藏人趕著幾十匹騾馬,前往印度。先是過雅魯藏布江,然后翻越喜馬拉雅山。時值深秋,喜馬拉雅山地區的氣候已經很冷,山上沒有樹木,入眼盡是不毛之地,有時可見野馬野驢成群奔馳。到帕里住了幾天,下山后到亞東,又稱哲孟雄,這是西藏通往境外的最后一站。過錫金的甘托克,最后到達印度的葛倫堡,在它的北側有大吉嶺,是個避暑地,風景很美。
葛倫堡是一個很大的馬站,坐三小時的汽車可到達西里古里,那里有火車站,坐一個晚上的火車即可到達加爾各達。麗江商人楊守其在葛倫堡,中甸的著名商人馬鑄材也在那里,木家、李家、楊家都是親戚,于是木度就住在楊守其家,他在異國他鄉得到兩位老板的幫助。
在葛倫堡住了一段時間之后,木度他們就從西里古里坐火車到加爾各達,這是瀕臨孟加拉灣的一座大城市。到了那里,只能用英語交流,因木度曾在麗江中學讀過書,粗通英語,許多時候成了同伴們的向導。
就這樣,木度在印度耗去三年時光,主要幫舅舅做生意,后來學制革,當時加爾各達有一片全由廣東梅縣人構成的社區(估計是從海上過來的),木度便在那里學制革??箲饎倮?,茶馬古道的生意開始蕭條,他于1946年4——5月間從加爾各達乘飛機回到昆明,途中在緬甸的八莫停留了一會。那是運輸機,噪音很大,顛簸得厲害,人被捆綁在座位上,頭暈嘔吐,非常難受,但比之三個月的艱難跋涉,又快捷多了。